芸落

失焦【上】

  他笑着说“好”，转身沉溺进痛苦的深渊。

  张云雷陪着杨九郎醉酒，因为他失恋，需要一个发泄口。

  他紧紧地拥抱着少年略显单薄的身躯，口中一声一声的喊着

  

  “阿言”——他刚刚分手的前男友。

  

  少年不语，默默的承受着，陪着他喝酒洒泪。

  只有他自己知道，借着陪他留下的那些泪水里，有一半都是留给自己的心灰意冷。

  

  夜已阑珊时，流星划过A市上空，浇灭了张云雷心头的疤。

  也浇灭了少年的希望，摔碎了他眸中的破碎星光。

  

  张云雷的眼神逐渐失焦，原来爱上一颗从未装下自己的心，真的很累。

  

  【一】

  没顾得上家人和朋友的反对，张云雷一个人办理好了所有的手续。

  孤身一人飞往B城，找到了曾经的大学同学，也是他少有的朋友之一。

  

  “怎么跑这来了，在那边不快活吗？”

  “本来也没什么好快活的。”

  “近水楼台啊。”江越调侃着。

  “月亮已经碎了，那就不叫近水楼台，”张云雷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那叫陨石集中点。”

  

  江越是B城小有名气的摄影师，之前就想推张云雷去做模特。

  哪怕是兼职的，哪怕就拍几组照片。

  

  毕竟按照张云雷自身的条件，往那一站就是妥妥的高级感。

  最关键的是，可盐可甜，百搭有没有？！

  

  但是当时张云雷本人死活不同意，现在却自己找上门来了。

  各中缘由江越心中也猜出个几分，但也识趣的避而不谈。

  

  “准备当做副业还是……”

  “副业，我还是想做回我的老本行。”

  “也是，让您一个顶流设计师屈尊降贵的来当模特，确实是我考虑不周。”

  

  客气的语气，客套的话语，把社交的距离把握在一个完美的条件，完美的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这也是张云雷喜欢和江越聊天的原因之一。

  

  江越把张云雷送回公寓后没有停留，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他太了解张云雷的性格了，除非杨九郎，否则他只喜欢独来独往。

  

  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客厅的茶几上甚至还有张云雷先前画完的草图。

  除此之外，还有刚刚被张云雷打印出来，丢在桌子上的申请——

  

  几个品牌公司通过小道消息打听到“L"回B城的消息，第一时间向他提出了设计申请，

  甚至想要让他举办一个主题时装秀。

  

  他又回来了，回到了他最舒适的家，最舒适的圈子。

  重新回到一个圈子的顶端。

  

  这一次，他不在相信世界上有不扎手的玫瑰了。

  有吗？有的吧，那是月季。

  【二】

  杨九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但是他身边什么也没有。

  他清晰的记得自己昨天喝了很多的“酒”——他事先勾兑好的没有度数的酒。

  

  有人陪着他，他“酩酊大醉”，最后赶走了他。

  是的，他身边好像少了点什么。对了，

  

  是张云雷，那个总是粘着他的小孩。

  一个电话打过来，刺耳而铃声让他有些许的恍惚，也让他认清了现实。

  

  失意像是潮水一样涌进他的胸腔，让他透不过气来。

  

  “ 杨九郎，你终于醒了？”

  “许初言，你这方法……不错嘛。”

  “你还是把他撵走了？且先不说你对我的名誉有多大的毁损，就说你这么伤人家的心，真的好吗？”

  “不然呢？被他发现？然后，被他担心？”

  

  杨九郎的语气里多出几分落寞，许初言当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他很聪明的选择岔开话题，尽可能的照顾一下杨九郎的情绪。

  

  不过，话一说出口，他就没那么像照顾杨九郎的情绪了。

  

  “杨九郎，老子因为你，名誉都毁了！阿洲到现在都不理我！”

  “去你的吧，沈洲什么人我还不了知道吗？”

  

  杨九郎这个发小在他眼中几乎没起到过什么好的作用，

  除了这一次，他参与了杨九郎的演出，成为了他的“白月光”和“前男友”。

  

  至于那道真正的白月光，那个笑起来眼睛会像月亮一样弯弯的少年……

  杨九郎叹了口气，闭卷的闭上双眼。

  

  可眼前漂浮着的满目创伤，

  还是张云雷那张脸，还是那个少年站在楼宇、乱石、山水之间，笑眼盈盈的见牙不见眼的笑。

  

  真是，怎么能让人不爱呢？

  接下来的五天里，杨九郎一直在为自己之后的事情做准备。

  为了适应黑暗，他将眼睛蒙住，

  

  试图适应马路上凹凸不平的盲道的触感，

  适应红绿灯上的盲文和按钮，

  适应被乱七八糟的东西沾满的盲人专用通道，

  甚至要重新适应家里的布局。

  

  他把洗漱用品放在太子的正中央，防止自己乱摸的时候把他们撞到地上。

  五天后，仓促的准备并没有太大的效果，但是杨九郎却仍旧被推进了手术室。

  

  两个小时，他将要和脑子里的肿瘤say good bye，

  但是同时他也会和光明，说再见。

  

  这颗肿瘤压迫着他的视觉神经，占据着他的大脑，让他无力再去爱张云雷。

  

  他怎么敢，

  

  怎么敢让自己最爱的少年接受一个不完整的自己，

  怎么敢让他和自己一起过这样痛苦的日子呢？

  

  麻醉药在一点点的吞噬他的理智和思维。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回想着少年，他的一举一动他的一言一行。

  

  就像他手中的那张照片，杨九郎将会永远刻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杨九郎牵动着脸上最后还有意识的肌肉，扯出一个笑容。

  

  好吧，只要张云雷能好好的，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可是…………

  

  杨九郎自以为是的安排好的一切，最后却唯独不包括他自己。

  他记得要安排好自己未来的生活，虽然成效一般，但是唯独忘记了提醒自己，不要再去找张云雷。

  

  因此，当他听到“Y.L将要在B诚举办设计时装秀”的时候，杨九郎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他看不到世界，却能清晰的听见自己心脏的跳动。

  

  他还记得，在手术台上，眼神失焦的前一瞬间。

  那张被他刻在心里脑海中的脸，已有半个多月没能见过。

  

  所以…………

  

  “您好，您的票已帮您买好，还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谢谢，不用了”

哒哒哒